世界上最美的角落,意大利卡普里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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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可以說,全世界大多數地方都不會把音樂會安排在清晨6點,更何況場所設在懸崖邊的洞穴裡,必須徒步一個半小時才能到達,這聽起來簡直是荒謬了。但這在 卡普里島卻是再正常不過。這個田園詩般的小島坐落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海灣,從羅馬時代開始這個風光旖旎的地方就有了這種晨間音樂會。

清晨5點半,卡普里鎮最後一家咖啡館打烊。我陪一對意大利老夫婦走過鎮中心漆黑、空曠的廣場。老夫婦衣著考究得像是要去歌劇院一般。我們到了通往洞穴的鵝 卵石小徑,打開手電筒,穿過月光下的檸檬樹林和緊閉大門的住宅。這是個溫和的夏夜,同行的老夫婦告訴我:他們輪流居住在那不勒斯和卡普里,和父母、祖父母 一樣。老婦人說:「卡普里看起來變了,不過實質還和以前一樣。」

最後,沿著懸崖邊陡峭的石階下來,我們進入燭光下的Matermània洞穴。透過洞穴的頂可以看到夜空,洞穴裡依稀可見古羅馬神殿的遺蹟。這個用大理石 雕像、玻璃馬賽克、人造水池和貝殼裝飾的洞穴古時候用來供奉寧芙女神——司掌水元素的自然精靈,傳說中也是崇拜大地女神西布莉的場所,這位女神又被稱為瑪 格那瑪特(Magna Mater)或眾神之母(Great Mother),這個洞穴的名字就由此而來。羅馬人熱愛自然的力量,把卡普里島上的所有洞穴都看作與神靈交流的神聖之地。

燭光在洞穴壁上搖曳,入口周圍的岩石上,陸陸續續坐上了一些衣著整潔的意大利人。古銅色膚色的男人們穿著白色絲綢長褲,女人穿著用金屬亮片裝飾的禮服,有 些人還戴著狗牙飾品。最後,洞穴裡聚集了約100個人。晨曦初曉,洞穴裡傳來一陣鈴聲,接著是大提琴試音的嘈雜聲音。黎明前的微光中,能看到這個洞穴開口 朝向曲折的地中海東海岸,岸邊就是懸崖峭壁。意大利詩人F· T·馬里內蒂寫道:這些奔騰的岩石是為優雅的自殺者準備的絕無僅有的平台。所以毫不稀奇,古代人認為卡普里是海妖塞壬的領地,無數水手受到這些史詩女妖魅 惑的的歌聲引誘而葬身大海。

太陽升了起來,洞穴裡的音樂轉成了抒情小夜曲,周圍的樹上幾百種鳥兒開始歌唱。客人們都可以獲得一份異教徒早餐,包括綠葡萄、面包和牛奶。

 

20世紀初,被流放的波西米亞人聚集在Matermània,舉行瘋狂的異教徒慶典。其中的一次已經成為卡普里島的傳說之一—1910年,因雞姦未成年學 生而被流放的法國詩人雅克·達德爾斯瓦特-費爾森男爵導演了一場崇拜古羅馬太陽神米希爾斯的人體獻祭。男爵的朋友們身穿羅馬長袍,手持火把,點燃熏香,唱 著讚美詩,而他本人打扮成凱撒的樣子,手持匕首,輕輕劃開情人情人厄爾尼諾·塞薩芮利裸露的肌膚,似乎要刺進他的胸膛。一個牧羊少女看到了這一幕,並告訴 了當地的牧師。之後雅克男爵因這樁醜聞被迫離開卡普里島,在卡普里島的歷史上,這是極為罕見的居民被激怒的事件之一。時至今日,雅克男爵在自己挑選的流放 地建造的新古典主義別墅也已成為島上的一個景點。

那不勒斯海灣中的這個小島只有四英里長、兩英里寬,2000多年來卻一直以天堂般的美景舉世聞名,作家、畫家和音樂家紛紛慕名而來,而卡普里又顯示出了極 大的包容性。卡普里是世外桃源,又也是萬花筒,海與天在這裡交接,截然對立的事物都能得到發展,任何政治意識形態和性取向在這裡都被認可。19世紀以前, 卡普里在藝術家心目中就是世界的中心,藝術王國在歐洲有兩個首都,一個是巴黎,另一個就是卡普里。


卡普里的兼容並收現在仍是其魅力所在。幾個世紀來,卡普里一直是國際文化的交叉路口,而卡普里自身也一直在外來的影響下改變。卡普里島的首批遊客是羅馬 人,他們被迷人的景色和精油的香氣吸引而來,當時卡普里還是古希臘的殖民地。公元前二世紀,整個那不勒斯海灣日益繁榮,變成了海濱勝地。羅馬貴族騎馬或乘 坐馬車前往索倫,然後乘船三英里到達卡普里,在那裡躲避酷暑、享受閒適的生活、悠閒地做學問——思考、游泳、餐飲、討論哲學,連奧古斯都皇帝本人也在卡普 裡島流連忘返。

但徹底改變了卡普里島命運的還是奧古斯都的繼承人——提比裡烏斯。公元27年,69歲的提比裡烏斯皇帝移居卡普里島,在那裡的十幾所別墅裡操控龐大的羅馬 帝國。提比裡烏斯在卡普里島縱情享樂,山頂的別墅裡裝飾著色情繪畫和雕塑,整日與少男少女飲酒淫樂。這些別墅的廢墟尚存,地道、拱門和破損的水槽散佈在卡 普里島東岸懸崖的最高處。有些史學家們認為:提比裡烏斯皇帝本性害羞,性取向也有點異常。但也有人認為,這個隱士皇帝喜歡雞姦,不過對夜觀星象的興趣更 濃。

不管怎麼說,提比裡烏斯的放縱行為成了卡普里名聲的一部分。神聖美景再也擺脫不了感官舞台的豔名——在這裡,可以縱情享樂卻無被窺探的擔憂。

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卡普里在一段時間裡歸於靜寂,中世紀時又屢屢受到阿拉伯人和海盜的襲擊。卡普里的復興開始於18世紀50年代,在公元79年 的維蘇威火山爆發中被掩埋的羅馬古城龐貝和赫庫蘭尼姆被人們發掘,卡普里成為偉大考古之旅的關鍵一站。1776年,SM文化的始創者之一薩德侯爵旅經卡普 裡島,後來創作了色情小說《朱麗葉在提比裡烏斯別墅》。(薩德侯爵的作品中有大量性虐待情節,被認為是變態文學的創始者;後與同以形同被虐心理著稱的奧國 作家馬索赫齊名,薩德主義(Sadism)與馬索赫主義(Masochism)合稱為「SM」,即是現今「性虐待」的代名詞。)

 

自從人們發現卡普里島上的自然奇觀——阿蘇拉山洞( Grotta Azzurra),也就是藍洞( Blue Grotto),這個小島更是廣為人知。1826年,年輕的德國作家奧古斯特·科皮什在意大利旅遊時,從卡普里漁民口中聽到海中洞穴的傳言後,說服一些船 伕把他帶到那裡。從高聳的懸崖底部岩石中的小縫游過去,科皮什發覺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洞穴,裡面的水閃閃發光,彷彿藍色的火焰,人就像漂浮在「不可思議的 藍色天空上」。科皮什接著搜尋,找到了藍色亮光的源頭——陽光照進水底的洞穴又折射到水面上。科皮什還在洞穴背面發現了一個古代的梯台,島民告訴他:這裡 曾是秘密隧道的入口,通向洞穴正上方的Damecuta別墅——提比裡烏斯皇帝的宮殿之一。而洞穴本身,就是個水道口。

科皮什記錄下他的這次探險並公佈於眾,羅馬時代人們對大自然精神能量和治療能量的熱愛也在同一時間為人所知。很快,遊客從德國、俄羅斯、瑞典、英國湧來, 在大自然的美景中逃避塵世的喧囂。卡普里島當時的居民不到2000人,他們過著傳統的農耕生活,不時在宗教節日和葡萄豐收舉行慶典,這樣世外桃源般的田園 風光更增添了卡普里島的吸引力。養尊處優的外國遊客租住在破舊廉價的房子裡,在葡萄架下用餐,伴著低度的當地紅酒談論藝術。弗裡德里希·威廉·尼采、安德 烈·紀德、約瑟夫·康拉德、亨利·詹姆斯和伊萬·屠格涅夫都曾在村莊的咖啡館裡停留,伊萬·屠格涅夫在1871的一封信中讚美卡普里是「自然女神真正的神 殿,美的化身。」

美國內戰結束後,南方聯盟的約翰·克勞·H·邁克諾溫上校自願接受流放,他選擇的目的地是阿納卡普里,並在那裡修築了巨大的紅牆別墅,也就是著名的 Casa Rossa。1908年,流亡的俄國作家高爾基在這所別墅裡開辦了革命技術學校。尼古拉·列寧也曾是Casa Rossa的住客,1905年俄國革命失敗後,他為躲避沙皇警察的追捕來到卡普里。

1875年,瑞典醫生阿克塞爾·蒙特和其他很多人一樣,來卡普列短期旅行,並深深愛上了這個小島。十年後,他移居到阿娜卡普利,修建了聖馬歇爾別墅。別墅 坐落在地中海風情的山頂,鬱鬱蔥蔥的幽靜花園裡擺滿了羅馬雕像、獅身人面石像、美杜莎人頭石像。騾子攀登800多級台階才把這些石像從港口運到山頂的別 墅。阿克賽爾的作品《聖馬歇爾的故事》(1929)被翻譯成45種語言,世界各地的人都從中領略到卡普里的魅力。現在聖米歇爾別墅是瑞典文化中心和鳥類保 護區。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很多電影都把場景設在卡普里,如克拉克·蓋博和索菲亞·羅蘭主演的浪漫喜劇《碧港豔遇》(It Started in Naples,1960),還有讓-呂克·戈達爾導演的《蔑視》( Contempt,1963),法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女性之一年輕的碧姬·芭鐸在這部電影中身穿比基尼從Malaparte別墅下面的岩石上跳入水晶般蔚藍 的地中海中,成為銀幕上經典的一幕。

 

如今的卡普里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熱鬧,每年要接待兩百萬的遊客。島民們卻因此擔憂了起來。以前,觀光客會租下別墅,住一個月。現在他們在這裡只待兩三天, 甚至只做一日遊。卡普里是個脆弱的地方,而熙攘的人流導致的過度捕撈和過度開發正日益破壞著海島的風貌。

儘管如此,平和僻靜仍屬於卡普里島,即使是在人流最多的夏季。大多數遊客聚集在遊艇碼頭和廣場周圍,西海岸邊蜿蜒幾英里的徒步游徑幾乎空無一人,順著其中 長約三小時路程的堡壘之路(Route of the Forts)可以到達幾座中世紀的城堡。傍晚時分,一日遊的遊客離開後,卡普里鎮似乎還是蓋博在夜總會裡對羅蘭唱《You wanna be americano》時的情調。

藍洞已經成為超越商業價值的卡普里標誌性景點,幾百名船工把遊客渡進渡出。但由於擔心盛名之下,其實難符,我推遲了參觀藍洞的日程。我終於決定要一探究竟 的時候,卻傳來藍洞因離奇的污水外溢被關閉的消息,有傳聞稱這是那不勒斯的黑手黨傾倒廢物,故意破壞卡普里的旅遊業,動機卻沒人知道。

不過潮水很快把藍洞沖洗一新。我乘坐巴士到達提比裡烏斯的Damecuta別墅,然後沿著懸崖邊的台階下到海平面。晚上7點,擺渡的小船停止營業,一些遊 客無視警告標識,勇敢地向藍洞游去。我也加入了他們,投身於海浪中。游了幾下後,我抓住固定在洞口的鐵鏈,拖動身體前進,海浪不停地襲來,似乎要把我狠狠 地推到岩石上。很快,我就到了洞裡,眼睛適應了黑暗。在我腳下深深的水底,海水閃爍著那著名的藍色螢光,比其他所有地方更多的藍色,頂上是藍色,底下也是 藍色,洞壁上的每條曲線也都是藍色。我對眼前的景象心滿意足,大自然的魔力真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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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ermània洞穴曾是古羅馬人供奉女神的場所,現在被用作了音樂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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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傳說中海妖塞壬的領地,卡普里島有過無數訪客,其中就有羅馬帝國的皇帝提比裡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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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後27年,提比裡烏斯皇帝決定在卡普里島操控龐大的羅馬帝國,圖中是他的宮殿之一——Villa Jovis(朱庇特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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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5年,瑞典醫生阿克塞爾·蒙特來卡普里島旅行後深深愛上了這裡,後來定居於此。亨利·詹姆斯這樣描述他修建的聖馬歇爾別墅——「我所見過的最美侖美奐、詩情畫意,也是最無用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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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Krupp,修建於1902年的徒步游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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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6年,德國作家奧古斯特·科皮什發現並公開了「藍洞」,卡普里島更加聲名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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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世紀,卡普里包容的名聲和閒逸的生活使它成為藝術家和知識分子的天堂。1905年,俄國革命失敗後,弗拉基米爾·伊裡奇·列寧逃至卡普里,圖中,列寧(左)和革命者亞歷山大·波丹諾夫在作家高爾基(上,帶帽子者)的別墅裡下國際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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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里島現代氣息的商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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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很多電影都把場景設在卡普里,其中就有克拉克·蓋博和索菲亞·羅蘭主演的浪漫喜劇《碧港豔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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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帕特別墅(Villa Malaparte),為意大利原生法西斯主義詩人庫爾齊奧·馬拉帕特(Curzio Malaparte)在1938—1942年間所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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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里島的城區——卡普里鎮,人口約73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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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Krupp,修建於1902年的徒步游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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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古都斯花園路邊的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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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zzolungo盤山小徑蜿蜒在地中海岸的植被中,通往絕佳的觀景地點。

 

卡普里的喧囂勝過以往任何時期,現在每年接待遊客兩百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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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來,卡普里鎮幾乎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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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一日遊的遊客離開後,卡普里鎮似乎還是好萊塢老電影裡的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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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海灣中的這個小島只有四英里長、兩英里寬,2000多年來卻一直以天堂般的美景舉世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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