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股士的部落格

想起日本學者鷲田清一，本來是研究現象學的學者，但居於名主編安原顯的鼓勵，才開始研究時尚。他已經著作等身，不但在空中大學教授「時尚」，今年還推出《山本耀司論》，真是有趣！其實，我也受到這個小故事的鼓舞，改行寫時尚！

兩年前，山本耀司經營不善，旗下公司只好收攤，藉此機會貼上《時尚考》中「論山本耀司」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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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大戰期間，日本軍國政府在亞洲挑起戰爭，大肆擴張領土；一九四五年，美國在廣島、長崎分別投下原子彈，結果死傷慘重，日本於是無條件投降。此外，日本在海外也折損許多軍人。顯然，日本設計師山本耀司的父親，在戰爭期間喪命，留下他的母親，扶養他長大成人。

山本耀司早年就讀於慶應大學美術系。在一九六○年代，正好遇上學生運動。當時大學生群起反官僚、反體制，甚至反對美國與日本締結「安全保障條約」。山本耀司一邊與其他學生彈吉他唱歌，一邊展開街頭抗爭。雖然學運後來煙消雲散，但內心孕育了一股解放的精神。這對於他未來的服裝設計生涯大有助益。

一九六六年，他畢業後，便前往巴黎旅遊，眼界為之大開。回到日本後，他準備協助母親所開設的洋裝店，但他母親卻一口回絕，要他進入文化服裝學院接受科班訓練。因此，同年他進入該學院的師範科；隔年，轉入設計科。值得一提的是，他於一九六七年參加服裝設計的「莊宛賞」，名列首獎。兩年後，他正式畢業，並前往巴黎，一住就是八個月。當時他看到前輩高田賢三（Kenzo），已經在巴黎開設專賣店。此外，他早年十分仰慕法國設計師迪奧，所以將來有志於發展高級訂製服；然而其眼前面對的是，聖羅蘭正以成衣大展身手。在這種時代潮流的衝擊下，山本耀司乃改變初衷，並將東西方作某種程度的融合，以呈現新優雅路線。

一九七二年，他成立Y'S服裝公司，開始在日本嶄露頭角。他所完成的作品，每每以寬鬆的尺寸，使布與身體之間衍生空隙。整個造型雖然受到扭曲，但被布包裹的身體，卻能自由自在的呼吸，同時也將女體的曲線隱藏起來，以留下一些想像空間。

一九八一年四月，山本耀司與好友川久保玲一起前往巴黎發表新裝；同年十月又推出春夏裝。當時，山本耀司在國際上並沒有知名度，但兩次的展演後，巴黎服飾界大為震驚。他和川久保玲的作品以黑色為基調，強調不對稱的美學。如此一來，整件服裝的傳統結構為之瓦解，而前後、左右、表裡也變得模糊不清。經過多年的努力，他們倆在國際服飾界掀起「黑色革命」，使得洋人嘖嘖稱奇。看來，山本耀司將黑色從婚葬儀式的框框中解放出來，因此不管在職場或街頭，舉目所見，儘是一件件黑服套在消費者身上。

山本耀司創作之餘，經常在報章雜誌的對談中，批判日本文化。他指出，日本年輕人往往盲目地追求名牌商品，尤其是那些缺乏自主性的女性消費者，竟以援交出賣肉體、賺取金錢，以實現名牌夢，感到不能苟同。對此，他在紀錄片《都市服裝速記》中，提起了一件事：十九世紀初期，歐洲一些貧困國家的民眾，終生只裹著一套厚重的衣服以禦寒，因此身體和衣服便產生緊密的關係，而生命也有厚實的感覺。顯然，他的看法不無道理。然而，弔詭的是，經過市場邏輯的運作，以及評論家的推崇，山本耀司的作品已然名列名牌之林，並受到消費者的喜愛。

看來，他身為創作者率先以「反流行」為號召，企圖顛覆傳統服裝，但是，目前其品牌也變成年輕人血拼的高檔貨。面對這種現象，恐怕是山本耀司本人始料未及的。難怪該片導演溫德斯指出，山本耀司的服裝，已經進入流行世界的「此時此刻」，瞬間就會消失。

此外，他又強調年輕人以喪失耐力與語言的表達能力。他以自身研習空手道為例，不管是學校教育或工作，都應該每天不斷地操練，才能獲得成果。回顧過去，山本耀司屬於日本戰後的抗爭世代，既反美又反體制，時時充滿叛逆精神，耐得住現實的衝擊。但是年輕的新世代，則在消費年代成長，受到父母呵護，不必擔心衣食匱乏。因此，以世代差異而論，他的觀點值得省思，但要挽回過去的時代精神，恐怕不太容易。

其實，山本耀司是一位多才多藝的設計師。近年來，他推出CD唱片，以英文唱出頗具抒情的曲調。他的聲名遠播歐洲之後，當德國的拜耳特準備演出華格納的樂劇時，於籌備期間，特聘他設計服裝，而山本也將母親帶往德國一起參與設計。此外，一位德國現代舞蹈家兼編舞家碧娜‧鮑許 ( Pina Bausch)，於烏帕特舞蹈劇場成立二十五週年的紀念表演秀時，也邀請山本擔任服裝設計。

綜觀山本耀司的成就，他無疑為日本發揮了第二波的國際影響力。回顧過去，在十九世紀末期，日本的和服與浮世繪首度發威，影響了歐洲畫家的創作與設計師的美感。當時，所謂的「日本趣味」（Japonism），其感染力更延伸到日常生活，尤其是瓷器與室內的穿著。到了一九六○年代，在高田賢三、三宅一生、川久保玲，及山本耀司的努力下，東洋美學再度影響歐洲的年輕設計師，特別是當今知名的亞歷山大‧麥昆、馬丁‧馬傑拉，以及一些年輕的比利時設計師。

進入二十一世紀後，一些知名的服裝品牌，已開始更換新設計師。如三宅一生找上龍澤直己；川久保玲聘請渡邊淳彌（Junya Watanabe）。至於山本耀司，則由女兒山本里美挑起大樑推出作品。日後，大家不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