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股士的部落格

本系列為智能電視產業觀察文章，共計3 篇，將在中秋假期期間一一發布。本系列始於對小米電視項目負責人王川的採訪，但希望管中窺豹，一窺熱鬧的智能電視產業競爭的本質，及它存在的問題，同時也將探討智能電視可能存在的商業模式。本文為該系列第一篇文章。

智能電視概念提了兩年，一“月”之間變得熱鬧，概因互聯網企業攪局。不過這是一個龐雜的隊伍：想明白的，沒想明白的，湊熱鬧的，插一腳的，佈局的，撈錢的，怀揣理想的，一錘子買賣的……一擁而上，互相撕咬，互相攻訐。

每年9 月都是發布會集中的時節，卻從來沒有人會像今年這樣記得9 月發生的故事。完全得益於媒體不厭其煩地羅列這個清單：

• 9 月3 日，TCL 與愛奇藝發布“TV+”智能電視
• 9 月5 日，小米發布小米電視
• 9 月9 日，華數與阿里巴巴發布“彩虹BOX”盒子
• 9 月10 日，創維與阿里巴巴發布酷開新品牌電視
• 9 月16 日，快播推出新盒子（官方稱“客廳電腦”）
• 9 月16 日，百度發布“百度影棒”電視棒
• 9 月23 日，樂視將與騰訊聯手，樂視方面可能發售新品或調整價格

還有——360 電視周邊產品在研發中，優酷土豆電視在研發中，搜狐在考察中……做電視就像突然間變得像做手機一樣容易，千軍萬馬蜂擁而來。“看不透”，在電視產業混跡多年的流媒體網創始人燈少坦言，“這是不正常的，讓我嗅到一絲盛極而衰的味道”。

這是中國互聯網圈慣有的味道：追逐泡沫。所不同的是，移動互聯網節奏快，泡沫被擠破的周期越來越短。比如去年人人做手機的年代，被紅米手機橫插一刀，戛然而止，山寨也做不過小米。智能電視的泡沫，目前還在形成中，什麼時候戳破未可知。據電視周邊產品從業者老宋估計，發展一年後，明年的出貨量數據讓那些湊熱鬧、沒打法的人無處遁形，留下真正有規劃、有野心的玩家。

小米電視是屬於有野心那一撥。在《小米王川：像iPhone一樣改變電視》一文中，我們介紹了小米電視的野心。本文介紹野心背後的故事。

創維CEO 勾出來的小米電視

無法想像，小米電視是競爭對手勾出來的產品。

這個對手就是在小米電視以2999 元價格亮相後，馬上以1999 元價格跟進的創維CEO 楊東文。是楊東文勾起了小米做電視的野心。“我們只想做個盒子，楊東文來了說做個電視”，小米電視項目負責人、小米八位聯合​​創始人之一王川回憶道。現如今楊東文與小米電視針尖對麥芒，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楊東文與王川的交集發生在金山。2012 年初，楊東文率領團隊拜訪金山北京總部，談產品方面的合作。由於王川在張宏江出任金山CEO 前曾管理過一陣子金山，所以張宏江就拉著王川一起跟楊東文談。

“談了兩下，他說他來投資，讓我做電視。錢全部他們來投，願意佔很小的股份”，王川回憶道，“我當時沒在意，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跟張宏江說，讓王川來做這個事，他比我們做更好。下午我帶他去見雷軍，也跟雷軍談由我來做電視”。

楊東文看中王川的是他2001年創辦的雷石KTV點歌系統透露出來的產品思維。說到這段往事，王川把雷石積累的產品哲學概括為十六個字：立意高深，實施簡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說雷石KTV點歌系統乍一看啥特點都沒有，但實際用起來什麼都有，“裡面的工程做得很複雜”。至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拿iMac舉例，“iMac採用磨砂半透明彩色後殼，人們都很驚訝怎麼可以這麼做？但反過來一琢磨，電腦為什麼不能做成這樣？為什麼一定要是白色、黑色，一定要主機是主機，顯示器是顯示器？”王川是一名果粉，對蘋果產品很了解，“好的設計讓你眼前一亮，給人驚喜的感覺，再仔細琢磨又是合理的”。

楊東文後來還派人來北京，談到合資成立一個公司。但小米的模式把他嚇著了。“我跟他說，要做就按小米模式做，成本價銷售，別掙錢。我們不只做一個好產品，而且要有一個好的商業模式，就是小米的模式”，王川說，“楊東文接受不了，這個事情就作罷了”。

在楊東文的“提醒”後，雷軍說乾脆小米來做。於是2012 年初立項，4 月開始研發小米盒子試探市場需求（11 月發布產品），年底正式開始研發小米電視（次年9 月發布產品）。

不過王川透露小米併購多看其實不是因為小米電視這件事。“雷軍希望我能並到小米里，把我拉過去，不管我做啥，都支持”，王川說，“他之前就希望我去金山做CEO，我也在那裡管了一段時間。他特別希望我能過去，於是兩個公司放在一起做了”。

實際上除去楊東文的點撥，王川那個時候也在試探用戶需求，只不過沒想要做電視，而是做盒子。從2011 年10 月面世的多看for Apple TV，到2012 年11 月發布的小米盒子，最終到小米電視，王川一直在確證用戶需求。“我們做多看for Apple TV 的時候，當時智能電視的開機率是5%。大家買了電視回去，接了網線，不開機。我們做多看for Apple TV，日活躍40%，週活躍80 %，證明了我們的方向”，王川說，“我們做了小米盒子，日活躍40% 以上。CNTV 告訴我其他盒子用相同的內容源，活躍率比小米盒子低一半以上”。

根據行業報告，北京地區現在的電視開機率是30%，三年前是70%。小米電視目前還沒有正式開賣，能不能做到高於平均水平的開機率，還有待驗證。王川對此有信心：“我做了這麼多年，最看重的是用戶需求。如果用戶沒需求，即使你做了很厲害的產品，也沒人買。我們做電視是盒子驗證有需求之後才做的，我相信它還是一個好產品，用戶還是會願意買。”據王川透露小米盒子的銷量在“幾十萬台”，我們估計不到50 萬台。

小米電視是什麼電視？

在小米官網，小米電視用這三條口號來形容自己：頂配的傳統電視，頂配的小米盒子，強大的Andr​​oid 遊戲機。其中“頂配電視”用屏幕來衡量，頂配小米盒子以性能和擴展性來衡量。但Android 遊戲機是新概念。

誠如“ 像iPhone一樣改變電視 ”一文所言，把“MIUI TV版”操作系統作為小米電視的控制中心，把“TV”作為一個App，就容易理解“Android遊戲機”概念。即遊戲（Game）是一個App類別，小米把“遊戲”這個類別提高到與TV、盒子（互聯網內容）相同的層級，顯示小米對該業務的重視。實際上，這就是小米電視的商業模式試水。此處暫且按下不表，本系列第三篇文章會詳細簡述。

王川希望小米電視像蘋果iPhone 一樣，可以以其所安裝的Apps 來區分不同的電視。同樣地，他希望智能電視能幹什麼，是取決於你在裡面安裝了什麼Apps。“未來電視上有很多我們想像不到的事情，正如iPhone 加上App Store 後，你也想不到iPhone 上有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建立小米電視的“App Store”，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說不難，是因為在技術層面，MIUI 是一個標準Android OS，電視機上做開發只需要做大屏優化和操控體驗優化（遙控器或操縱桿）。說不容易，是如何說服開發者作出這樣的優化。這是極艱鉅的，Windows Phone/Windows Mobile 到現在還沒有完成這項工作。

但事實上，這個艱鉅的任務，也有輕巧的手段：出貨量為王。前幾日馬化騰在騰訊入股搜狗後接受采訪時，談到搜狗之於騰訊的吸引力，是因為“搜索業務變現能力與流量規模息息相關”。騰訊搜搜沒有完成“入口-流量-變現-入口-流量”的正循環，終至消逝。雷軍能不能為電視平台的開發者帶來“流量”和“變現”？這取決於小米的銷售能力。

營銷是小米的強項——也一直為外界所所詬病——甚至可能是僅次於產品的立身之本。雷軍被冠以“雷布斯”稱號，對於喬布斯的模仿可能是一種煙霧彈，他與喬布斯最大的相似點，是兩人都精於營銷之道。圈內人士老宋對此評價“沒有小米賣不出去的東西”。現在小米網在售的產品，除了手機、電視外，還有T 卹、移動電源、路由器、玩偶、網線、藍牙音箱……其中與小米主業（手機）相關的產品沒有多少。不過電視畢竟是大宗耐用品，雷軍團隊能否打開局面還有待驗證。

目前中國市場智能電視出貨量不到4000 萬台，賣出多少算作成功？老宋的答案是50 萬台。“六大電視品牌，每年電視出貨量在七八百萬台，但他們有很多型號，單款銷量並不高”，老宋說，“小米賣出50 萬台，就非常成功了”。小米電視9 月16 日發售500 台工程機，10 月正式開售，估計要一兩年才能達到這個目標。

王川鼓勵開發者儘早進入電視平台。“將來所有的'屏'都會連在一起，多屏互動能做的事情很多，多屏互動也會越來越好用”，王川說到，“很多聰明的開發者會進入電視。就像2008 年的App Store 一樣，電視平台剛剛開始，現在做一款好遊戲，很容易出頭”。王川鼓勵遊戲開發者進駐小米電視，不過他鼓勵的是原來的電視遊戲開發者和主機遊戲開發者。此外王川還看好電視的視頻通話應用。

“所以，這台電視是之前沒有的電視”，王川總結到，“它本質上變成了一台電腦，對於它來說，最重要的是軟件及軟件如何與硬件結合。這是我們跟傳統電視廠商最本質的區別：他們從'電視'角度看電視，我們從'電腦'角度看電視 ”。

“我是個可以退休的人”

王川儼然是一個小雷軍。

在採訪的過程中，他多次掏出小米手機、小米活塞耳機，擺弄小米電視，向我展示其所負責的產品的各種好。除了推銷轄下產品外，“不考慮競爭”、“不考慮佈局”、“不談概念”（“客廳之爭”）、“不做規劃”、“不關心市場容量”、“不談核心競爭力”……只關心產品和客戶體驗。這些回答問題的招式，與雷軍如出一轍。

據王川身邊的人講，這可能是過去一年與雷軍共同研發小米電視耳濡目染的結果。不過對產品的執著，應該是自10 幾年前獨立創業開始之後就具備的。比如在回答“雷石帶來的積澱”時，他簡短地答道“我一直在做產品”，意指沒有離開產品研發一線。

在被我問到“不圖點什麼嗎？”時，王川出現激烈反應——“我是可以退休的人，雷石已經讓我變成億萬富翁了”。他隨後解釋“現在從零開始，能做個好產品就很滿意了”。

雷石是中國市場份額最大的KTV 點歌系統，市場份額在40% 左右。王川在2001 年創辦雷石，“創辦的時候10 幾個人，現在變成400 人，對手由80 人做到30 人”。王川2010 年從雷石日常管理職位上退下來，交由現任CEO 馬傑打理，他現在仍然是雷石最大股東和董事長。

王川在2010 年創辦多看，一開始做Kindle 破解系統，後來衍生出多看書城和多看for Apple TV，後者又衍生出小米盒子、小米電視。創辦多看是緣於對閱讀的熱愛，目前多看閱讀已經交由副總裁胡曉東打理，擁有1600 萬用戶，400 萬月活躍用戶（日活只有70 萬）。多看閱讀每月收入200 萬元，平台上近10000 本書。現在多看團隊270 人，100 人負責電視相關產品研發。

採訪的最後，王川很玄乎地說到“小米會不斷推出讓大家興奮的產品”。很有點兒好萊塢電影的結尾，至於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能​​去猜了。

下面將幾個簡短的提問處理成Q&A 形式，信息量都很豐富：

ifanr：在小米感覺怎麼樣？

王川：小米是個偉大的公司，不（只）是商業成功的公司。大家還需要幾年時間才能真正認識小米。小米堅持這樣的干法，一是小米會成為中國第一個世界級品牌，讓中國人感到驕傲，讓外國人肅然起敬。二是小米會改變中國人的價值觀。學小米的人，學會小米後，價值觀就變了。

ifanr：將來會不會做4K 電視？

王川：4K 沒有片源，也沒有處理器支持4K，4K 更多是概念，4K 電視放出來的也是1080P 的效果。

ifanr：小米電視會不會限量供應？

王川：限量供應是什麼意思？產能是這麼多，多少人買也不知道。供應鏈比大家想像的複雜，比如一個模具幾十萬美元，3-4 個月開模。現在開模具，4 個月後才能量產。

ifanr：“手機是電視的遙控器，電視是手機的顯示屏”這句話是誰說的？

王川：我說的。“年輕人的第一台電視”也是我說的。這些都是在討論產品的時候定下來的，不是marketing 的時候確定下來的。我們先定位了做怎樣的產品，再做出來，最後才是說出來。

ifanr：小米電視是耐用品還是時尚消費品？

王川：智能電視跟傳統電視相比，更新頻次會加快，但沒有手機那麼快。

ifanr：會不會被參數牽著走？

王川：不會被參數牽著走，可能會被“殺手級應用”（Killer App）牽著走走。比如游戲，電視可以玩很酷的遊戲，遊戲玩家可能願意換一台電視。

ifanr：怎麼評判一個好產品？

王川：好產品就是你自己願意掏錢買。

ifanr：怎麼評判一個好交互？

王川：好交互一要看能不能很快習慣，二要看用過之後是不是回不去了，習慣了新交互。

ifanr：小米電視右側散熱比較嚴重，有什麼改進空間？

王川：發光源（light bar）在右側，屏幕要做得很薄，邊又很窄，需要有很強的光從透明的導光板導過來，再通過透鏡反射到前面來。硬件設計無法改變，但軟件可以優化。（據愛範兒了解，國外三星、索尼發光源散熱做得比較好，國內康佳也做得不錯。其他電視機發熱同樣比較嚴重，只是小米電視接口全部在右側，用戶很容易感知到發熱）

ifanr：小米電視是一款顛覆性產品嗎？

王川：我們從來不說顛覆。以前的電視系統很難用，我們希望做一款4 歲至80 歲用戶都能使用的系統，否則我們不叫做了一款能用的電視。

ifanr：2999 元真的沒有利潤嗎？

王川：真的沒有。

ifanr：小米手機有10% 利潤？

王川：胡說。

ifanr：小米電視開發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麼？

王川：做不出來的可能性都有好幾次，硬件、軟件都有可能做不出來。

ifanr：最大的擔心是什麼？

王川：擔心這種交互是不是對的。當時設計這種交互的時候，心裡沒底，用戶能不能接受——這也是為什麼要在Apple TV 試用戶的需求。但最終做出來後，我在家裡用的時候，確實做是做對了，這是好的東西。

ifanr：小米電視二代已經開始研發了嗎？

王川：剛剛開始（注：王川手中拿的是小米活塞耳機第二代產品，說明已經研發完畢）。

還有一件事...

很高興有one more thing：據王川透露，蘋果在2014 年9 月份會發布蘋果電視。當時他這樣講：

現在智能電視大家都沒有做明白——我不能說我做明白了——明年9 月蘋果會發電視，也許到那個時候，大家會覺得蘋果做明白了。

蘋果在2007 年發布iPhone 的時候，說它重新發明了手機，將會領先業界5 年。他們這次不可能領先5 年。為什麼？因為當時大家沒有準備，現在有準備了。明年發布後，即使有差距，我們也會很快補上。

在我再三確認後，​​蘋果會在明年9 月份發布電視機產品。